文/成人組 社工員
我生長在一個極為單純的家庭,爸爸是外省籍的職業軍人,媽媽是傳統的客家人,所以我從小生長在新竹竹北的客家庄裡。我上有1位大我4歲的哥哥,客家人較重男輕女,所以媽媽比較疼哥哥;但爸爸卻最疼我,只是爸爸常年不在家。記得上幼稚園時,為配合爸爸上下班時間,我常常都是最早到、最晚回家的小孩。最記得有一次爸爸因為特別晚來,我蹲在警衛室門口,望穿秋水等到又餓又累,當看見爸爸的霎那間,我的眼淚就不自主地流下來,我永遠懷念爸爸是如何緊緊地把我擁入在他懷中的。
由於爸爸經常因為部隊的遷移,導致我們時常搬家,光國小,我就換了三所不同的學校,經常與同學混熟了,我又要轉學;加上爸爸總是與家人聚少離多,所以我自小就有股說不出的孤獨和無名的傷感。還好,爸爸後來轉調軍訓教官,我們的家庭才得以恢復到正常的生活。
結婚前的我讀書工作,可以說還蠻順遂的,在爸爸軍事教育的管教下,我跟哥哥好像都沒什麼嚴重的叛逆期,哥哥最後也成為空軍,而我也如願以償地選擇二專的電子系,白天在學校打工、晚上則念夜校,第3年就到了宏碁電腦研發部上班。
畢業的隔年,在我25歲那年,我和同是我二專的同學結婚了。隔年,我就生了第1個孩子,並開始了職業婦女的生活。白天工作孩子託褓母,下班回家帶小孩的日子。新手媽媽手忙腳亂的日子,加上只負責賺錢養家,家裡的事務鮮少協助大男人主義的先生,讓我的婚姻生活變得非常的辛苦;再加上我又是個做事不求人的人,上班、帶孩子、家事都是我一個人悶頭做。下班後同事朋友間的任何聚會,我從來不曾參加過。
5年後生下老二,我的女兒,又過了兩年,意外懷了老三。所以婚後的10年,我就在工作、家庭、孩子蠟燭多頭燒的日子中度過。期間先生還自行創業,屬於晚上工作的行業,白天睡覺、晚上工作,3個孩子的成長他幾乎是缺席的,與我們生活不同步,我變得更孤軍奮鬥了,而孩子跟先生的互動就更少了。為了家庭,我只知道一直往前衝,未曾停下腳步喘口氣。
我的老二女兒,就因為我的忙碌,而錯過黃金治療期變成輕度智能障礙,從不能接受到現在已全然放下,這一路可說是苦不堪言,我經常只能在夜裡抱著棉被痛哭紓壓。19年的婚姻生活,為我就有如偽單親,爸爸和先生的角色,在我們這個家,總是缺席的。但為我而言,我一生中最大的功課還不是婚姻,而是孩子。
我受夠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只要我的薪資能達到養活3個孩子時,我就要離婚…。終於,在99年底我帶著3個孩子離婚了!但我的大兒子卻因為製造毒品案被抓,甚至責怪我們不支持他的興趣,與我們大吵一架後憤而翹家。他離家的那段時間,我因為還得獨自帶著2個小的孩子,加上工作又很忙碌,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再管大兒子,甚至母子間的連絡都是透過簡訊或是從一些不認識的孩子口中知道大兒子的近況。
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的大兒子會這麼壞…,吸毒、加入幫派…,直到他失聯後,我找了他兩個多月,後來,我是到警局報失蹤人口時,警察才告訴我,他並沒有失蹤,他是因為製造毒品案已經入獄了,而且已遭到了羈押禁見。當時我的心情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那時他才18歲。回到家我一整晚無法闔眼,眼淚如水龍頭一樣止不住,想著怎麼會這樣?想著兒子從小到大可愛的模樣,想著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連什麼是毒品都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孩子會這樣?
兒子第一次在北所關了半年,出來後的8個月,他依舊在毒海沉淪。記得有一天,兒子回家要洗澡時,我看見他脫襪子時,掉出了用夾鏈袋裝著白色粉末的東西,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毒品。心痛的我,哭著問他:「媽媽做錯了什麼?你到底要媽媽怎麼幫你才願意戒毒?」他依舊低頭不說話,之後隨即又離家,我的心徹底碎了,最後他被判了3年7個月。
這3年7個月的刑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論晴天下雨,只要是能夠去看他的機會,我從沒有缺席。第一次會客時,看著他從那道門走出來時,真的是心如刀割,心疼的是為什麼一個好好的孩子會變成階下囚,拿起電話筒,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兒子入獄後,我瘋狂去了解什麼是毒品,只差沒有以身試毒。當在參加家庭支持團體時,我發現團體裡的每一位家屬,都如同在大海中希望能夠找到浮木,得到指引的救贖,而我也從兒子吸毒的過程中,練就了無比強大的接納、包容、堅持和等待,我不曾有過一絲絲要放棄他的念頭。
兒子頓悟的契機點是在獄中打架被關進違規房的那7天決定改變,也認識接受了基督信仰。出獄後的他,做了一件事讓我很感欣慰的事,就是很明確的跟他過去的兄弟切割,並在教會弟兄的幫助建立了健康正向的朋友圈,也在利伯他茲老師的協助下進到基金會的餐廳當助廚,之後,在老師的協助下完成高中學歷及大學社工系的學歷,目前在利伯他茲青少年組擔任專業社工;而我也在111年6月完成研究所學歷後,加入利伯他茲社工師學分班,現在也成為一名社工,和我的大兒子一起在利伯他茲工作。他幫忙正在徬徨迷途的青少年,而我則全心投入藥癮者家庭支持服務工作。